本帖最后由 鹦鹉洲散客 于 2015-7-6 11:10 编辑
杭州話的“官”早已是名聲在外,偏偏杭州又是吳語區的一大都會,於是關於杭州話的議論總是不會少的,以至於有時杭州話被稱作“杭州官話”,甚至還有舉出一堆例子要證明杭州話屬於官話的。“杭州話不是典型吳語”這一點沒有多少爭議,可是要證明杭州話是官話,通話度這一關是必須要過的。我們先假設杭州話和北京話是同一種語言,看看通話程度如何:
1. 這個小孩很可愛。(杭)/dʑɥoʔ gəʔ ɕjɔ ɦja ɦɚ dʑin ke fɐʔ ʔie/
2. 我在樓外樓吃晚飯。(杭)/ŋo le toŋ leɪ ɦue leɪ tɕʰjoʔ ɦja ve/
3. 你不應該這樣說他。(杭)/ni pəʔ hɔ zəʔ gəʔ tʰɔ ɦuo tʰa (tie)/
以上三句哪個沒學過吳語的北方人能聽懂?以上有些詞(“夜飯”、“來東”、“話”)和另外吳語相近或相同,另外如“小伢兒”、“發燕(音)”等一些詞卻是杭州特有的,至於“我”、“你”、“他”,不用說自然是官話了。順便提一下:杭州用文讀用得是多,可是也不見得一個白讀都不用,比如“朋友”的“朋”,白讀ban是一直都有的,而“硬”也從來就是說“ngan”,沒有白讀;近幾十年引進的白讀就更多了,像“熱”音nieh,“肉”音nioh,“大”音dou(“話”一音wo似乎也是從臨紹小片引進的)等等,不勝枚舉。
又有一種說法是老派杭州話(其實一些特徵是舊派)屬於官話,而中新派“吳化”了。這個說法的問題同樣是在通話度,如果用老派乃至舊派杭州音,效果如下:1. 果攝一等字(除“火”、“果”等部份喉牙音一等合口字外)全部讀/o/(現o、ou混雜;又精組模韻字亦讀/o/);2. 白讀罕見(具體多少又與是否帶吳語口音有關);3. (山攝一二等合口)“官”、“關”合併讀/uõ/;4. 咸山攝字普遍讀鼻化音/ẽ/,/iẽ/,/uõ/,/yõ/等韻;5. 分“色殺”、“結腳”(現多不分);6. 古流攝字現讀ei韻者,用舊讀/ey/;7. 古假攝三等現讀ia韻者,用舊讀/i/;8. u介音較多(“雷”、“類”、“內”、“商”、“喪”等字舊讀都有u介音);9. (本地舊派)宕江攝字讀鼻化韻æ̃(現讀äŋ)。
以上九個特徵裡面真正能增強官話區和杭州通話度的只有第一第二兩條,而且北京“歌”、“戈”等很多果攝一等字讀[ɤ]韻,和[o]並不太接近;而zɔʔ和ɻou,zəʔ和ɻɤ的差距仍然不小,所以通話度的增強可能非常有限。至於“官”、“關”讀/uõ/,“樓”、“周”讀/ey/,“夜”、“謝”讀/i/等特點似乎對通話度沒什麼影響,最後兩項甚至會降低通話度。採用老派/舊派音還有一個副作用:一小部份詞彙的發音實際上是在近幾十年裡官化(有時也是更加接近周邊的吳語)了,例如舊杭州話的“今朝/kən tsɔ/”和“明朝/mən tsɔ/”,恐怕比現在的讀音還難懂不少。
以上所有論證還都沒有涉及到北京話的白讀和俗語詞(學/ɕiɑʊ/,色/ʂaɪ/,“打碎”/tsʰeɪ/,“弄髒、貶低”/maɪ-tʰaɪ/),以及一些誇張卻和杭州並不完全一致的兒化音。北方官話人和杭州人通話的必要條件是杭州人至少學過一點官話(也可以是北方人學過杭州話),而雙方都儘可能地簡化用詞打官腔。
吳語的主體部份(蘇錫常滬嘉湖紹甬,也許可以加上台州、金衢)和其他吳語的差別確實大於一般同種語言的方言之間的區別,但是如果把吳語看成一個語群(和閩語一樣),或許問題就解決了。如果要追求吳語的“統一”和一元化,那以後“甌語”、“處語”、“饒語”、“宣語”,乃至“金衢語”、“台州語”這些都會出現;至於杭州,等所有人都意識到杭州話確實不能算官話時,那就只好獨立為“杭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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