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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出生在苏州木渎的,长在昆山,父亲一家是吴县光福镇人。母亲比较复杂,外婆是绍兴嵊县人,后来在上海工作,外公是常熟人。也算有吴有越。后来在南京念的大学,又去了美国念研究生,期间形形色色的各种真吴人假吴人,以及各地吴人见了不少,这篇小文就谈谈我对吴语和吴地现状的感觉。我还是苏南呆的久,浙江的情况知道的不多,如有偏颇各位见谅。
先说说来美国之后的感觉。上海人是各地吴人里相来美国最多的,不管读书还是做生意,不少同学也是“上海人”。个人印象里现在年轻一代上海人分两种,那些不生在上海长在上海,10多岁来上海的对整个吴语区相互认同非常差,自己上海话没说好,对外地吴语更是很有偏颇,这类人往往是最希望对外强调自己的上海属性,以及不同于其他吴语城市的独特性的。
而那些生长在上海的年轻人,我的感觉是“沪”的自我认同远大于“吴”,说沪语的也远大于对吴这个字的认同感。老上海还喜欢听听评弹,吃吃苏式面,年轻人则几乎没几个欢喜了,对苏锡常,对杭绍甬的心理距离和他们老一代相比越拉越大。加上上海自己独特的经济地位远超其他吴语城市,我的观感是大上海明显不愿意被人和其他吴语城市混在一起讲。这种脱吴自立的感觉还是非常明显的。
再讲讲我在南京时候的感觉,我们同学一多半来自苏南吴语区,集中在苏常二市,虽然互相之间比较亲近,但说吴语的请况也是极少,这让我越发觉得奇怪,这种感觉到来美国之后越来越明显。后来接触到更多的事情,慢慢缓过劲来才晓得,其实吴语内部的语言差异不可谓不大,但吴语内部的心理差异才是最大的问题。
心理差异的一大非常大的诱因就是行政区划的关系。这个话题讨论的太多,不管南京的存在对苏锡常是好还是不好,起码使得两浙之间心里差距越来越大。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吴语区内部的龌龊。举不少例子,苏州话原来尖团分得非常清楚,后来吴县乡下话仍然清楚,但到了市里年青一代就基本不分了,青菜的青已经不发ci ing 的音而发qing了,相反,城里的人还会嘲笑乡下人的口音,说这个人有乡下腔调。同样的事情在上海也是一样,在常武,武进腔调也会被常州嘲笑。这样的情况我认识是非常没有必要,一个市里尚且如此这般,又如何能向粤语一样对外。 吴语区里面内斗是如此之凶,常锡斗,苏锡斗,包括沪苏之间,互相觉得对方是乡下,自己是正统总要贬低对方。 大家都觉得自己的窝最好,虽然表面上印着吴越文化的标签,但心里都觉得自己是正统,于是呈着散沙状的团结,根本没法拧在一起。 事实情况是,我觉得年轻一代越来越不觉得吴语区是一家人,加上行政之间的隔离,外来大量移民的涌入,独生子女政策的施行,在我这一代的感觉,沪苏锡常嘉湖杭绍甬越来越不同,互相之间的认同也越来越淡薄。
转到吴语的问题上来,吴语内部的问题主要是对各地音的态度上,跑到上海说苏州无锡话,人家总觉得你土,加上行政原因,导致这上述这9大城市只能为自己的方言各自为战,拧不到一起去。这样的情况在面对北方打压的情况下更加容易散掉。广东好歹有个香港挡一挡,而上海确没法像香港一样。相反外来人口,特别是各地高素质人口最多的上海,随着来自中国其他地方的人越来越多的占据高层次的职位,对本地人的话语权越来越大,个人觉得上海话是最容易失守的,如同宋代的杭州。
罗嗦了这许多,也都是空谈。面对生活的压力,我们这一代越来越少人关心吴语和吴地这桩事情了,同龄人对南京,对北京的态度也未必就对沪苏锡常嘉湖杭绍甬之间任一城市差到哪里去,甚至很多人觉得更好。也不知道这样是福是祸。
我对未来还是比较悲观的,吴越的概念越来越淡,不管是语言还是人情都是,而这种趋势还看不到一点逆转,反而在现代社会加速。也罢,我也不知道自己以后是在美国还是哪里,想来想去,还是最喜欢人家尽枕河的太湖边老家。
写于蛇年春节前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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