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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舅婆 (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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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9 23:00:3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试着用家乡话写了一篇东西,虽然蛮好白相,自家看看总归觉着有点弗入调,还请各位不吝指教。
 楼主| 发表于 2007-12-9 23:01:49 | 显示全部楼层
    很小个辰光,在外婆家乘撑船弗晓得到啥地方去,近黄昏了,船过一桥头,我外婆朝岸上喊,顺方叔叔,顺方叔叔,甩两捆稻柴下来,我里个老小好坐坐困困得……于是,两三捆稻柴自桥上甩下来,船么继续撑向前行。
——这一幕,就像老电影里个黑白镜头。



    舅婆就是外婆、外祖母,舅婆是无锡叫法。说起来,我里舅婆尽管活到90多岁,却是个苦命人。
    先说我外公,也就是舅公,我朆看见过,因为他在家母10岁上头就过世了。从小只听母亲说,她父亲对她哪亨哪亨好,又是上海回来嘛,总要带转来各式各样好吃的好白相的物事。她念念不忘的是曾经带给她一双小红皮鞋,三姐妹只有她这个老大有份……但是,有辰光也听长辈们(包括家母)讲,我舅公在上海吃着嫖赌样样弗缺,而且还吃鸦片!其实,我舅公弗是资本家,只是个铁厂工人,开头3年学生意是苦的,一旦满师,自家赚钞票了,生活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大约日脚蛮好过。

[ 本帖最后由 大椿 于 2007-12-13 14:04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7-12-9 23:02:5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舅婆是无锡南门乡下薛家浜人,一世克勤克俭。丈夫叫她覅出去做丝厂(女工)了,她不仅听弗进去,反而对丈夫的胡作非为深恶痛绝。一次是放工回家,正好看见一台麻将碰得热火朝天。舅婆二话不说,上去就把台子掀了个底朝天,麻将牌、银子洋钱滚得到处都是。再一次是我舅婆已经回转无锡种地了,却听说丈夫在上海轧姘头!她一气赶到上海,寻着那个女人,上去就将人家旗袍当胸撕开了……
    因此,家母常说,我的这位朆见过面的舅公是被我舅婆气死的。家母到了老年更认准这个理,她说,你想啊,阿有啥你舅公深更半夜回家弗开门的?那个门敲得四面乡邻侪惊动了,我那个娘就是弗开,敲煞敲弗开啊……说真的,跟我舅婆是难生活在一起的,她只晓得做人家,根本舍弗得用钞票。记得我和弟弟小辰光去乡下舅婆家过暑假,吃饭吃菜老受限制,从来吃弗适意。她老人家一个人苦日脚过惯了,一口饭只搭一根两根豆芽菜,我们每每拘束得叫苦连天。就说好几亩田她自家种,实在忙弗过来才请人帮工,可是做她的帮工就有点弗惬意,倒也并非不让人吃好,而是帮工的肉啊鱼啊的吃饱了我的舅婆还在田里饿着肚皮忙弗清……
    家母还说,我舅公在十里洋场所以会得那样瞎来腔,全因为在家庭里得弗到温暖,夫妻俩既缺乏共同语言,更弗晓得啥叫爱情,你叫他哪亨办法。

[ 本帖最后由 大椿 于 2007-12-14 17:18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7-12-9 23:03:39 | 显示全部楼层
    舅公死后,能干的舅婆带了三个女儿在无锡老戏馆弄自家开店,开的铁床店,也卖铁火炉、钱箱等物事。舅婆一字不识,算账啥的就是我母亲的事,据说算盘珠子只要拨错,一记就敲上来了。家母说,那辰光街上已经流行穿裙子,横求竖求,舅婆总算给她们三姐妹各做了一条,但是规定,裙子里面一定要着长裤……家母有法子,在家里就裙子长裤,一出门上学去了,立刻找僻静所在把裤脚管卷到大腿上,哪怕大腿被箍出血印气。
    铁床店开了几年,东洋人来了,无锡沦陷,被弗明弗白一把火烧得拆白地皮光。说弗明弗白,是到底也朆弄清爽,那半条小街是东洋人烧的,还是地痞流氓趁火打劫放的火。于是回乡下种田拉倒。

[ 本帖最后由 大椿 于 2007-12-13 14:06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7-12-9 23:04:12 | 显示全部楼层
    唉,我们做小辈的也只是听大人说说,谁是谁非当时是弄弗大清的。只晓得舅婆身体蛮弗错,从小朆缠过脚,双手骨节粗大,特别能吃苦耐劳。春三月里,一担弗轻弗重的新米、腌雪里蕻或白水年糕从乡下三四十里路挑到城里来,也真亏她了。但是,农民就是农民,明明快要解放了,我的舅婆养猪养鸡之外还在买田买地。是啊,节衣缩食积点钞票你叫她做啥?吃,舍弗得吃,着,舍弗得着,得田造屋从来就是那代人始终认准的天经地义的事,哪里想得到后来会有分田地,评成分这么一个说法!结果当然可想而知,只因招女婿的儿子(我娘舅)在上海开铁器店,就评了个“工商”——呒不评上地主已经阿弥佗佛了,但是我的舅婆想弗开,她还是去到分掉的地头哭过好几次……
    土地改革下来,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人民公社、大跃进、三年困难、文化大革命……舅婆一年老似一年,田里生活早就做弗动了,只好到上海去过日脚,买菜烧饭汰衣裳,一日到夜忙得团团转。但是,身边子女总嫌她瞎迷搭眼弗清爽,碍手碍脚讨人厌……家母就说,娘,你到无锡来住住吧。她来是来的,但住弗长。舅婆总叹着气说,主要朆掉啥物事给你们……。而我母亲,在背后确实有怨言,说我的这个娘啊,随便啥只想着上海……

[ 本帖最后由 大椿 于 2007-12-15 20:35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7-12-9 23:05:20 | 显示全部楼层
    此前,1956年吧,我借了脚踏车去薛家浜斗舅婆家拿咸菜。那时刚学会骑车,几十里公路踏下去弗碍,一到狭窄的田岸上,偏巧碰着急转弯,刹车不及就连人带车冲进了水稻田。稻田里水啊粪的扑面而来,幸好我两手两脚撑住,又幸好走不多远就碰着抽水站可以洗人洗车。到了舅婆家,朆告诉她这个路遇,倒是想坐下来歇歇,多跟老人说说话。啥人晓得舅婆一个劲催我快走,说已经是下昼了,城里你娘要等个(我娘常说舅婆是急煞鬼)。但我坐我的,我说我的,我想舅婆独自生活在这里,陪她多说几句话也是好的。到后来,到底拗不过她,将瓮头里腌好的咸菜装到干面袋里就带上城来了。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去舅婆老家了。那里,能勾起我多少儿时回忆啊。
    ……建筑于抗战前的老屋,单开间进深四造。头造客堂,二造灶间,绕过小天井是内客堂,后造是厕所和猪圈。后面两造起楼,楼上有大小房间。从小学到中学,暑假里我和弟弟来过无数次,只要舅婆不在家,前前后后侪是我们舞出舞拉的世界。不过,跟着农村孩子到田里拾田螺最有趣,就是弗明白他们眼睛何以那么尖,一拾一个,一拾一个,在田横头脚节头拨拨又是一个,而我们只能甘拜下风。也曾跟着舅婆到水稻田里扒稻,就是弯着腰,用双手扒松一棵棵稻棵根部的泥土吧。半日天下来,颈根被稻尖头刺得又痒又痛,腰也伸弗直。也曾和舅婆一道坐在刨凳上,相帮她一推一拉刨豆饼,然后看她拉风箱在大镬子里烧猪食,再跟到后门头喂猪猡猡……
    10年后,文革狂飙严重波及乡村,老屋里硬住进了贫下中农,直到落实政策了,还恋恋不舍赖着弗搬走——这是后话了。

[ 本帖最后由 大椿 于 2008-1-23 21:47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7-12-9 23:06:13 | 显示全部楼层
    60年代初,我和妻去上海看望舅婆,她带我们去看她弟弟,一个老病缠身,早已退休了的老工人。这位老舅公我是晓得的,只是初次见面。老舅公也是苦出身,舅婆说过,她这个弟弟小辰光在铁厂学生意,她去送物事,只见弟弟破衣烂衫蓬头垢面外加一头老白虱,姐弟俩一场抱头痛哭……老舅公解放后年年劳动模范,只因有次舍己救人,以双手撑牢即将倾倒的巨大铁轮,结果受了很厉害的内伤。
    再往后,出差上海的老弟回来说,舅婆现在就睡在灶间里的搁板上了,腿也伸弗直,煤炉一封,煤气一夜熏到天亮……再去,舅婆要跟着走,要到无锡来。然而,来住了三两天又想走。她对我母亲说,我还是到你小妹子家去住吧……家母曾告诉我,有趟她和我父亲去小阿姨家看舅婆,阿姨上班老人一人在家,一敲门一喊,就听里面“扑通”一声,父亲凑门缝一看,舅婆已经跌到在地,爬也爬弗起来——她老人家听见门外大女儿的声音,一激动,欲速不达反而跌跟斗了……
    舅婆算是长寿的了,好好坏坏过了一辈子。总记得她老在我们孩子面前自称“说坏话舅婆”。这当然缘于老人好教训我们这些小辈,我至今朆忘记她常说的一句话:在外头好好里啊!覅又是香烟,又是老酒……

    写到这里弗想写了,再写就要眼泪出。

[ 本帖最后由 大椿 于 2007-12-13 14:11 编辑 ]
发表于 2007-12-10 15:32:4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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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10 21:08:16 | 显示全部楼层
往事如烟啊,留下回忆供人追念
 楼主| 发表于 2007-12-11 10:23:45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各位加分。其实,方言写作局限性蛮大的,这篇东西由无锡以外的人士(哪怕同是吴地人)来看,可能读起来诘牙拗口不易连贯,影响阅读兴趣。同时,也是没有写好的原故,我还不善于将方言和文字进行好的组合,写得有点半土半洋,真正只好说是写写白相相了……

[ 本帖最后由 大椿 于 2007-12-11 10:33 编辑 ]
发表于 2007-12-11 10:36:35 | 显示全部楼层

啥个言话啊

大椿伯写勒邪气好个,哪恁会得看弗懂呢?
发表于 2007-12-11 10:47:09 | 显示全部楼层
为什么我始终觉得是官话文学
 楼主| 发表于 2007-12-11 10:50:09 | 显示全部楼层
像煞来里用方言写物事,回过头再看看,赛过四弗像。主要我看书读报写文字侪是用家乡话默念的,因此自家觉得通篇无锡话,实际上恐怕还是官话连篇。一笑!

[ 本帖最后由 大椿 于 2007-12-11 11:12 编辑 ]
发表于 2007-12-11 19:24:10 | 显示全部楼层
還不算太難看懂,“官”就“官”了,無所謂
发表于 2011-5-28 20:04:21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次是放工回家,正好看见一台麻将碰得热火朝天。舅婆二话不说,上去就把台子掀了个底朝天,

她掀的应该是你舅公的牌桌吧,别人的她应该管不着吧?
发表于 2011-5-28 20:05:52 | 显示全部楼层
记得我和弟弟小辰光去乡下舅婆家过暑假,吃饭吃菜老受限制,从来吃弗适意。她老人家一个人苦日脚过惯了,一口饭只搭一根两根豆芽菜,我们每每拘束得叫苦连天。

吝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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